妘 至

　　計程車停在一條靜謐的巷子內，劉玉姝給了車錢拉著男孩下車，兩人趴搭趴搭的走上老舊的公寓，走到三樓時，一個中年婦女從門內探出頭來。

　　「妹啊！回來啦！」婦人熱情地打招呼，然後才看見劉玉姝身後的男孩，驚訝道：「唉喲！蝦咪郎啊？」十足八卦。

　　「阿姨，今天撿到的拉，我朋友。」劉玉姝笑著說，一點也不介意別人的打探與眼光。

　　「喔～小帥勾內！」婦人表情促狹地回應著。

　　「對啊！我新的模特兒喔～」劉玉姝完全沒接收到婦人的弦外之音，附和著，男孩在聽到“模特兒”時不解地抬頭。

　　「厚拉～我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了，晚安厚！」婦人曖昧的笑笑。

　　「阿姨晚安。」劉玉姝燦笑。

　　再往上兩層樓後終於到了，劉玉姝轉開鐵門，公寓的燈亮起，男孩的第一印象是：空，三十多坪的樓層內完全沒有隔間，裸露的床鋪，裸露的廚房，唯一一個有牆壁的小隔間他猜是廁所，地上散落了許多的書、紙張、顏料罐、畫板，乳白色的牆上被顏料噴的到處都是，沒有章法卻不令人生厭，簡單的看過一圈就知道屋主的個性。劉玉姝隨意地將帶回家的兩件作品往牆面一靠，撿起地面上的髮圈將長髮綁起。

　　「歡迎，這是我家。」劉玉姝對著在門口一臉無措的男孩介紹，「你就先暫時跟我一起住吧，別站在門口啊，你先去洗澡好了。」劉玉姝走到一處堆放衣服的牆角翻出一件T-shirt跟運動短褲。

　　「對喔，還沒問你名子？我叫玉姝，劉玉姝，你呢？」

　　「狄耀......。」男孩怯怯地開口，好聽的聲音帶著吸引力。

　　「狄耀...叫你小耀可以嗎？」劉玉姝怎麼看眼前的人，就像個孩子一樣，怎麼會淪落到那個地方？

　　「恩。」狄耀輕聲回應。

　　「浴室在那邊，先去沖沖澡吧。」劉玉姝將衣物交給他，卻看見狄耀猶豫的表情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她問。

　　「玉姝姊，我...會給您帶來麻煩的。」狄耀說，痛苦的。

　　劉玉姝盯著男孩，微怒的說：「如果我是那種怕麻煩的人就不會管你了，我這輩子最討厭欺負弱小的人！既然我現在插手了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！」劉玉姝看方才的狀況就大概知道男孩的處境，就算帶他回來只是衝動，但還有一部分是同情；雖然她大可直接像那個酒店女人一樣，給他幾張鈔票就走人，但這不是劉玉姝的為人。

　　「可是...」狄耀還想再說下去但被劉玉姝溫柔地打斷：「小耀。」她看著男孩腫起來的右頰「別擔心，有甚麼想說的話，等你洗好澡我會慢慢聽你說。」狄耀無力地垂下肩膀，被劉玉姝拉進浴室。

　　沖洗掉在酒店梳化時上的髮蠟以及難聞的菸酒味，狄耀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出浴，劉玉姝一瞥不禁驚為天人，換掉與他不相襯的襯衫西裝褲後，只是穿著簡單的T-shirt跟運動短褲卻讓狄耀散發出一股清新脫俗感。

　　「天使...」劉玉姝忍不住脫口而出。

　　「玉姝姊？」狄耀沒聽清楚，不解地問。

　　劉玉姝倏地從地上爬起來衝向狄耀，用力地握住他雙手：「當我的模特兒吧！」

　　狄耀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跟請求嚇得不知該如何回答，而劉玉姝眼睛則在男孩身上不停掃動，腦子快速計算著每個部位的比例與相對位置，五官的形狀，眼睛、嘴角的角度等等。

　　「快，就這樣站著不要動！」劉玉姝又風風火火的衝回一團亂的客廳（大概範圍），在一團亂的地板抽出一張白紙，隨手抓了一隻炭筆就揮灑起來。

　　狄耀乖乖地維持著姿勢，思考著自己接下來的日子。

　　被趕出酒店的那一刻他傻了，這個他只待了三天的場所雖然不是個好地方，但總還算是個去處，然而才短短三天他就惹上禍而被趕出來，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新生活讓他無措，而眼前叫玉姝的女人，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他，他待的地方雖然不多，但他分辨得出誰是好人而誰是壞人，他看得夠多了，要不是有那個人在身邊，他早就...「頭不要低下去！！」劉玉姝急急地喊道。

　　「對不起。」狄耀趕緊將思緒拉回，盯著劉玉姝在畫紙上揮動的雙手，專注的眼神在他與畫紙上不停地來回。

　　「完成了！」劉玉姝大喝一聲丟下筆，轉過她的圖紙。

　　即使只用到黑色，畫上的人卻栩栩如生，黑、白、灰三個漸層做得恰到好處，畫中是一個被霧氣包圍的男孩，在男孩身後隱約透出一雙還未展開的翅膀，給人撲朔迷離的感覺。

　　「眼睛呢？」狄耀點出一個最大的問題，圖中的天使男孩並沒有畫上雙眼。

　　劉玉姝看著狄耀的眼睛說：「我還沒看到。」然後給他一個遺憾的笑容，丟下圖紙就去洗澡了。

□

　　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面，這是劉玉姝堅持的「睡地板會著涼！」，她背對著狄耀，對於身邊多了一個人似乎完全不受影響，剛做完四天的展覽讓她只想馬上休息，但卻感覺身邊的人離開了床鋪，劉玉姝翻身檢查，卻見到男孩身上一絲不掛，消瘦的身形被窗外透進的微光照的有些朦朧。

　　「玉姝姊。」狄耀開口。

　　劉玉姝坐了起來，望著赤裸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