妘 至

　　今天市集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，彷彿過節前夕，連沉悶的空氣都比平常稀薄，可以從每個人臉上看見明顯的亢奮，這就是我頭痛的原因。

　　我依照去年的經驗往「老孫雜貨」前進，果不其然門庭若市，一片鬧哄哄，老孫這家店已經是幾百年的老店了，每年依舊讓場面一團亂，完全沒有花心思在顧客流量管制上，但我清楚他是故意的，混亂中經常有一些違規的交易在進行，所以我才特別要來。

　　好不容易擠進店內，就看見老孫頭上嵌著一把鋸子，滿臉的血，跟臉上笑吟吟的表情形成強烈的反差，我吸了口氣後開始在人群中穿梭，店內的貨架上的貨品像颱風前夕的蔬菜被搶購一空，員工們補貨的速度卻遠遠落後，我掃了一眼一個已經空了的貨品標示牌，開瓶器，也是，如果拿到酒卻沒開瓶器的確很掃興，另一個空的架子上賣的是砂紙，買的人除了拿這個來砂磨工具外，還會用它來製造噪音，這個貨品其實遊走在違規邊緣，但當初的審核官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畢竟如果禁止了這樣的貨品，市面上的物品大概一半以上也會被禁，這會讓其他日子的生活非常不方便。

　　店內的人真的非常多，我瞇著眼巡視，這裡的人五花八門，光靠眼睛實在很難察覺出異狀，我索性用靈氣來感覺，馬上就發現後排貨架有不一樣靈氣波動，那個位置果然圍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，我靠近時一些圍觀的人一看到我就落荒而逃，我擠進人群。

　　「這可是我從老孫那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，大家都是兄弟，價錢絕對沒有佔你們便宜！」一個雙眼突出的消瘦男子握著一個方形的盒子，講的口沫橫飛，盒子是打開的，裝在裡面的是石頭，每顆直徑大概都不到一公分，圍觀的人已經有人開始掏出錢來了。

　　「這是甚麼？」我問。

　　「年輕人你剛剛都沒有在聽喔，這叫做陽石，就是陽間的石頭，你也知道我們不好接觸陽間的事物，這個陽石是我們可以輕鬆上手的，你知道就是...稍微捉弄一下...嘿嘿嘿。」消瘦男子捏著一顆碎石笑了起來，整個人讓人毛骨悚然，但我已經不是幾年前的菜鳥了，我亮了亮手上的木牌，男子的笑臉一眨眼的時間就垮下來，圍觀的人也一哄而散，我領著賣違規商品的人擠到櫃台前，老孫一看見我馬上堆起滿臉的職業笑容，我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對死狀視而不見了，這是幾年前還辦不到的事情，光是走在街上景象就夠嚇人的，初來乍到我大概一整個月都沒有吃好過。

　　「邢老弟，有甚麼需要嗎？」老孫的笑容毫無瑕疵，並沒有因為店內出現巡邏官可能影響到生意而擺著臭臉，不愧是百年的經驗。

　　「這個傢伙拿著陽石說是你給的。」我告訴他，並不是詢問。

　　老孫的表情完全沒有露出破綻，嘴上仍呈現完美的Ｖ字形，「邢老弟，你知道我們這間小店搞不到那種東西，而且這種非常時期光店裡要處理的貨品時間都不夠了，怎麼還有心思故意找麻煩呢，您說是不是。」老孫看也不看我領著的傢伙，只是十分誠懇地向我解釋，我知道自己鬥不過這個百年老鬼，只好再次口頭警告後領著男子離開。

　　「邢大人，我這石頭半顆都沒有賣出去，求求您法外開恩啊！」男子睜著眼球都快滾落的眼哀求道。

　　「好，把你這句話留給獄判吧。」如果輕易就放走人犯的話巡邏就沒完沒了的，在這裡必須知道人都是狡猾的，這傢伙大概會被關一個月吧，等到出來七月也結束了。

　　送完人犯後我往第二個店家前進，「銀鋪」算是一家藥行，基本上是提供藥材，但是經過去年的事件之後，銀舖的老闆娘被判了15年，今年由她的徒弟暫時接手，店內一樣是人擠人，我巡視一圈後沒發現甚麼異狀，可能去年事件的影響，今年不管是店家自己或是顧客都收斂了不少。

　　「我說啊今年不知道買不買的到...」

　　「噓！沒看見那邊有官嗎！別提了！」

　　「去年是怎麼拿到硃砂的啊！」

　　「誰知道怎麼跟上面交易的！」

　　「去年不是在店門口死了幾個人？」

　　「嘖！早死過一遍了！」人群中不乏一些竊竊私語，但沒甚麼動作我也就是靜靜的巡邏。

　　不知不覺時間已經來到子時，我跟著群眾穿越芒原，遠遠的就看見高聳入天的鬼門前已經聚集數不清的人們了，人群雖然情緒激動但是卻很安分，誰也不想在鬼門前被攔下，讓整個月的假期泡湯。

　　「小鬼，今年挺幹勁啊～」後方傳來涼涼的問候，不用猜也知道是誰。

　　「長官，您不是應該在最前面嗎？」我對玄介的擅離職守並不意外，他從來沒按規矩做事的。

　　「你是在質問我嗎？」玄介一臉大受打擊，我只能繼續板著臉，拒絕受他的善變影響。

　　「屬下不敢，只是我以為您是負責今年開鬼門的執行官。」

　　「嘛，那種小事交給小清就好了～」我已經可以在腦海中描繪出嚴清擺的死人臉了，搖搖頭我甩開腦種令人不快的畫面。

　　「現在閉嘴，看，要開了。」玄介嚴肅地盯著前方，我也跟著抬頭。

　　門緩緩地動了，低鳴的聲音震盪著空氣，震懾每個在門前等候的鬼魂，每次開門都重新提醒鬼魂，不可能逃得出鬼門關。

　　身邊的玄介臉上的表情看似輕鬆，但是緊握的雙拳還是洩漏了他的感覺，我假裝沒看到，空氣仍然在震動，鬼魂開始外湧。

　　「鬼月，開始了。」